清晨六点的起床哨刺破闷热的空气时，我还在被褥里蜷缩着。迷彩服的袖口蹭过晒得发烫的床板，我望着窗外被烈日灼烧的操场，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军训的第三天。晒得发白的作训服紧贴着后背，汗水顺着脊椎滑进腰带，在腰间晕开深色的痕迹。

队列训练是军训最直接的印记。教官用教鞭敲打地面时，我总忍不住去数他军靴后跟的磨损程度。当"立正"的口令响起，膝盖绷得发麻，脚掌在水泥地上磨出细密的灼热感。有次练习正步分解动作，我的右脚突然打滑，整个人踉跄着摔进泥坑。膝盖火辣辣地疼，却听见身边传来此起彼伏的"加油"，连隔壁连队的同学都跑来帮忙清理裤腿上的泥浆。

最难忘的是暴雨中的紧急集合。凌晨两点刺耳的哨声惊醒众人，在慌乱中有人把湿透的被子当作雨衣，有人光着脚在雨里狂奔。当我们浑身湿透站在主席台前，教官突然宣布加练五公里武装越野。雨水顺着帽檐灌进衣领，背囊里的水壶早就被体温捂热，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韵律里。当最后一名冲过终点线时，看见教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露出我们从未见过的疲惫笑容。

夜幕降临时，帐篷里的故事会开始。有人用树枝在沙地上画战术地图，有人把晒裂的嘴唇贴在同学脸上借水喝。熄灯后的走廊里，总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军歌，像萤火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。有次值夜班的班长趴在岗亭打盹，迷彩裤上还沾着白天训练留下的草屑。

军训的第五天，我们进行了野外拉练。四十公里负重行军中，作训鞋磨破了脚后跟，水壶里的水只剩半壶。路过村庄时，老农硬塞给我们半个咸鸭蛋，油纸包里还夹着张泛黄的《人民军队简史》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在起伏的山路上连成一条蜿蜒的长龙。

结营仪式那天，校长讲话时特意提到"迷彩服洗得发白是荣誉的勋章"。当《分列式进行曲》响起，我忽然想起开营时那个连站军姿都东倒西歪的自己。作训服上的汗渍已经发黄，但膝盖上的淤青还在提醒着真实的疼痛，而那些共同淋过的暴雨、分食过的咸鸭蛋、互相揉捏的肩膀，都成了比任何勋章更珍贵的记忆。

站在领奖台上时，阳光正穿透云层洒在肩章上。我摸了摸胸前被汗水浸软的军功章，突然明白军训教给我的不只是队列动作，而是如何在集体中找到自己的坐标，在疼痛中学会坚持，在汗水里读懂责任。当退场时听见《强军战歌》的余韵，我望着台下挥舞的彩旗，突然觉得那些晒黑的皮肤、磨破的膝盖，都是青春最骄傲的勋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