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列车驶入站台时，我正捧着半凉的咖啡凝视车窗外的晨雾。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古城在薄雾中若隐若现，青石板路在远处若隐若现，像宣纸上晕染开的墨痕。随着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，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旧书市淘到的泛黄地图，上面用铅笔标注着"云栖山居"四个字，此刻终于要揭开它的面纱。

接下来的行程中，我决定先探访这座城市的博物馆。穿过爬满凌霄花的灰砖拱门，青铜器展厅里陈列着新石器时代的玉琮，温润的质地在射灯下泛着幽光。讲解员提到这些玉器最初出土时，表面还沾着三千年前的泥土，让我想起去年在考古纪录片里看到的场景。转过回廊，明代木构建筑里展示着竹编工艺，匠人用篾条编织的鱼篓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弧度，指尖抚过那些细密的纹路时，仿佛能触摸到匠人呼吸的节奏。

第三天清晨，我背着登山包登上云栖山。晨雾在山腰凝结成乳白色的绸缎，露水沾湿了石阶上的青苔。半山腰的茶寮飘来龙井的清香，老板娘递来一杯还带着余温的茶汤，说这是用山泉水现炒的明前茶。沿着山径往高处走，忽见几间竹楼错落分布在松林间，屋檐下垂挂的竹风铃随风轻响。一位白发老者正在石臼里捣药，见我驻足便招手："小友可要试试九节茶的苦味？"

傍晚时分，我在老城区的巷弄里迷了路。暮色中飘来糖炒栗子的焦香，转角处的"陈记馄饨"正在支起褪色的蓝布幌子。老板是位满头银发的老人，用竹筷挑开热气腾腾的馄饨，露出粉白相间的虾仁馅料。"三十年前我师父教我调馅，说要用凌晨三点采的露水。"他边说边往我碗里多舀了勺辣油，"这味道，和山里的云一样，每年都会变些样子。"

第五天清晨，我站在城隍庙前的石桥上等渡船。江面浮着薄薄的雾气，远处传来摇橹船的欸乃声。船工是个穿着靛蓝布衫的中年汉子，他指着江心洲上的芦苇荡："那片白花是芦苇的种子在发芽，等秋天再回来，就能看见整片芦花雪了。"船桨划开水面时，惊起一群白鹭，翅膀掠过江面的弧线，像宣纸上晕开的墨迹。

返程前夜，我在民宿的露台上遇见几位背着画板的学生。他们正在临摹山居图，有人用赭石色渲染远山，有人用藤黄点染松针。"我们每周都会来写生，"扎着马尾的姑娘递给我一张画，"你看，云雾的层次要画十八层。"月光洒在画纸上，那些层层叠叠的线条仿佛真的会流动起来。

列车启动时，我回头望见山居的轮廓渐渐融入暮色。背包里还装着老茶客送的桂花香囊，针脚歪斜却异常温暖。三年前那张泛黄的地图在背包夹层里沙沙作响，铅笔标注的"云栖山居"早已被新添的墨迹覆盖，就像人生总在往旧记忆里续写新的篇章。